2008年5月28日 星期三

依三餐練習

這星期的練習菜單是每天跑二十公里,早上10K,中午10K,晚上吃晚餐前再去泳池慢慢地緩游,好放鬆可憐的雙腿。

昨天早上(星期一),路線是東華校外的外環道路。

今天早上,則是跑到好久不見的河堤去。

這兩天的早上七點鐘,太陽已爬得老高,把手臂伸直再閉起一隻眼睛經用食指比一比的話,那顆黃色的火球離海岸山脈上已經有兩個食指的距離了。陽光非常刺眼,王綱和郭大俠把上衣褪去,只穿著DESOTO的黑色小短褲,像是台北西門町辣妹所穿的熱褲那般短。他們挺直背脊,汗水濡濕他們的背,黑黑亮亮的,像是剛出廠黑色賓士的板金般,有著完全的弧度與光澤,非常的自然、有活力的感覺。就是那樣舒服的背脊,隨著步伐規律地輕輕地擺動著。

一路上非常安靜,除了無聊的狗兒群難得看到陌生人,終於有理由放聲大叫。除此之外,只有風聲從耳畔撫過,僅管已是夏日,早晨仍是那種清涼的微風。

下午,就再跑一個十公里。那種清涼的微風不再,而是被加熱了七個小時的悶熱空氣。跑著跑著時,會進入一種無意識狀態,沒有刻度的時間之流隨著這樣的熱風往身後流走,「一個小時」就這樣黏膩膩地從他們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流過,十公里啊!我胡亂想著「是距離換算成時間,或是時間換算成距離呢?」總之,又經過了十公里,又跑了一個多小時。

快要跑完時,Ben忽然說:「Practice is very lonely sometimes…」。

「是的,沒錯。」不管做學問或訓練都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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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ely 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呢?

練習時那種理所當然的孤獨反而非常讓人感覺非常自在啊…

像跑步時,除了跑步的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好像聚集成某種液態的東西似的不斷流走: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摩托車、轎車、大卡車不斷地流走。跑經其它路上的行人時,他們也像某種景物般出現在眼前再從身後消失。簡直就像只活在自己的步伐裡一樣,一步一步簡單的節奏,世界被拋擲在這種節奏之外,「孤獨」啊……所有的工作、課業、人際關係都被這樣一步一步的節奏所帶來的風給流走。我想,這就是鐵人三項這種耐力運動迷人的地方吧…。「簡單的節奏」帶來孤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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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25日 星期日

2008蓮花盃

早晨的陽光把所有的景物都拉得長長的。

十點鐘,大家聚集在Ben的辦公室裡,把號碼布別上號碼帶、黏好貼紙、把號碼紋在身上,然後他們就緩緩地往會場出發。也因為太「緩」了,當他們到會場時,檢錄的人員以超過檢錄時間(11:30 am)為由,不讓他們檢錄。還好,在Ben的交涉下最後還是通融了。

把轉換的東西擺好之後,準備走到下水處出發前,Ben才發現他把晶片放在辦公室,只好跑去跟主辦單位再要一個。大夥來到下水處準備下水,水很冰涼,也很乾淨,到處充滿各種雜聲。有主辦單位的聲音,有選手捧水潑在身上以適應水溫的水花聲,有談話聲,有雜沓的腳步聲,有咔擦咔擦的聲音。看著心跳錶時,可以「看」到自己聽不到的心跳聲,感受到這樣令人緊張的氣氛,就這樣靜止站著,心跳就107地嘭嘭跳著。

每一次剛鳴嗆後下水的兩三分鐘,水中的肢體碰撞是一場沒有受害者與加害者的暴力活動,故意/不小心沒人知道,為了往前邁進,可以從別人身上趴過去,在別人身上一巴掌,或是用腳踏一腳,再補上好幾腳也是有的。Dana小姐說,雖然她每次都是第一批出發的,但接著會被後面第二批、第三批出發給輦過好幾次。豪豬先生也說著他被強勁的蛙腿給狠狠踏在臉上。在這樣的暴力活動中,誰加害誰都不重要,你被打了幾巴掌踢了幾腳也不會真正的生氣,就算漂亮小姐下來比賽,屁股被摸了好幾把,也不會因此就停下來對救生員大喊「我要告他」之類的話,因為在這樣比賽的情境底下大家的理由都是一致的,就是「往前進」,當大家有了此一普遍的共識之後,除了「往前進」之外的枝微未節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往前進以抵達終點」成為這一千多位選手在這人生中幾個小時內唯一的目標,「唯一」,除了它之外精神上沒有其它的欲望隨之產生,沒有。這點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我是、你是、他也是,所以就算是被摸屁股也沒關係喔,沒有人會去在意這些,因為在這樣的比賽情境裡,已經沒有屬於「慾望」這回事了,除了「往前進以抵達終點」之外,人可以超乎一切的衝突。「人心在那幾個小時也許是最美麗的時刻也說不一定」,小石頭在游著游著不小心摸到一位女生的白析大腿時這樣想著,那一瞬間升起的罪惡感,一下子就被跑肺腔裡的二氧化碳給沖昏了頭。在這群山環抱的鯉魚潭水中間的「人」,只是某種生物性東西而已,其它社會化的所有所有,都會被拋到這些群山之外。

尤其,當你心跳以每分鐘180下的頻率振動著時,世界裡的「社會」或「文化」這些東西跟本就不會存在你腦子裡。從潭水中爬起來跑往轉換區時,身體裡就是有一個這樣的器官在振動著,供給他們前進的動能。接著就要爬上腳踏車,持續以另一種擺盪的方式前進。

騎車路線:花蓮鯉魚潭⇔台九線⇔光榮村,兩圈共45公里。

一上腳踏車,就只能聽到風聲而已,「呼呼呼」,那種連續不斷的風聲會把你隔在世界之外,失去速度感,路上的風景不斷地後退,除了專心呼吸之外,心裡沒有所謂人活著應有的鮮活氣氛,只能想著呼吸和前進的事而已。這麼多人,在同一個時刻,繞著大夥平時做圓周運動的鯉魚潭,在痛苦中掙扎著前進,伴著呼呼呼風聲傳進耳裡的加油聲顯得不怎麼真實,但你會高興還有其它人的聲音存在。有上坡,就有下坡,你會完全專心在克服你所遇到的路面,而沒有心思抱怨「怎麼又是上坡」,因為一律平等啊,不管是菁英組還是72歲的老鐵人都在同一時刻裡騎著相同的路線啊,沒什麼好抱怨的,也沒有心思抱怨,心思都在當下的路況、當下的一吐一吸之間、在當下的痠疼之間。

轉進轉換區,換上跑鞋,再跑上十公里。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是痛苦而已。才剛跨出幾步,身體裡的胸腔像是被喝光的保特瓶,被緊緊捏著,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心臟在那種聲音裡頭努力的跳動,被緊緊壓著卻不肯服輸地跳動。非常難以忍受的感覺,一分了心就覺得吸不到氣,真的要很專心才能前進下去。

僅管如此,大部份的人還是完成了。有些人設法用某些理由、某種幻想或是心中某種崇高的目標來蓋掉那種喀啦喀啦的聲音,他們似乎能忍受多一點的痛苦,多一點狠狠地捏著自己的胸腔。也有些人被捏得太緊就因此倒下來了,那是當然的啊,超過極限的話身體總是會暈過去的。覺得瓶子已經捏到很要破掉的時候,就要放鬆一下,否則可能在終點前就倒下來了、動不了了,真是急不來的。

最後這十公里,不是在比誰的跑步技巧比較高超,只是在比誰在前面兩項存了比較多的體力而已。

「只要完成,就是勝利者。」是鐵人三項賽事的中心宣言。但對於那些斤斤計較秒數的參賽選手來講,在喀啦喀啦的痛苦與時間的爭奪戰中,能不能完成也都是未知數,他們在追求速度的同時也害怕就這樣「啪」一聲就破掉了,倒下了,在「速度」與「完成」的兩個目標之間,心智是追求極限的關鍵。整個比賽的過程,也就是不斷地與自己身體對話的過程。

2008年5月23日 星期五

在水裡振動的心臟

難得在七點鐘才開始練習,今天是快速游五個一百公尺。(兩天後就是他們本學期最後一場比賽,鯉魚潭蓮花盃)

所謂的「快速」游,與快速跑、快速騎有著相當不同的體驗。先不論「不同」的到底是什麼呢,相同的地方倒是十分明顯,就是喘、痠疼,還有心卟通卟通巨烈地跳動,同時腦袋裡還會升起各種要你放慢的理由。這些理由通常以非理性的形式出現,比如各種夢囈般的絮語、抬不起來的手臂、快要抽筋的雙腿,還有各種身體的保護程式,免於被超過極限的心跳給震得支離破碎。

沒錯,「心跳」。

如果沒有手痠、腳痠這些生理上保護性的抑制作用,身體就會像超過限定回轉速的引擎,將無法再發動。像是今天他們在衝五個五百時,乳酸湧上大腿、手臂的感覺,使四肢的迴轉速不得不放慢下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雖然乳酸是運動員的大敵之一,但沒有它的話,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呢?也許我們在練習時就會死掉很多次吧!」石頭想,因們還不是徹底了解自己身體的運動員,這種身體的機制保護著我們。

但矛盾的是,運動員則在用自己的身體來打破它天性就存在的機制,突破它…習慣它…擴展它。它──我的身體,像是一個空間,一個從出生到死亡所能真正擁有的一個空間。先把它想像成一個房間好了,它把我們隔絕在無法呼吸的宇宙之外,房間大一點,空氣就稀薄一點。他們所經歷的各種Speed Work(跑步的、騎車的、游泳的)就好像在把那房間裡的牆再往後推一點,再擴大一點。房間是我們的身體,那牆是我們的極限。快快地往前衝去,一趟又一趟,房間逐漸加大加寬,覺得更自由了,空氣也更稀薄一點。同時機制啟動,房間的牆像被類似彈簧的東西給拉住,一開始可以輕鬆的擴大,漸漸地接近極限:心跳加快,呼吸加快,手腳痠軟到不能動了,這時我們只能收斂一點。不得不收斂啊,要不然一直擴大下去的話空氣太過稀薄是會死掉的,除非你覺得死掉了不在乎了,又或者你有超越死亡之上的理由,可以凌架在那機制之上。

在水裡、風中加速前進的他們,就是在挑戰那種天生的機制的東西,在努力擴大,在試看看彈簧的彈性限度。這些這些,心跳就是證據。像今天在水裡振動的心臟一樣。

「我振動,故我存在。」

超級塞亞人的心跳,振動了整個地球,cha-la head cha-la….

2008年5月21日 星期三

公雞落跑事件

這星期是Taper Week,星期六就是這學期最後一場比賽了。所以這星期可以理所當然地以輕鬆的心態來練習,開始儲備比賽的體力。

昨夜的雨滴滴答答的下,今早雖然天還是陰的,但已經沒有雨了,路面也乾了大半。不過才剛騎出大門,雨就開始下了起來。

我們今天慢慢騎,騎往台十一線。東華大橋底下滿布一粒粒青綠色的西瓜,瓜藤讓原本灰礫礫的河岸青翠起來。在一大片青翠的底色下,穿著橙色紅色橘色的瓜農在那裡工作著,遠遠看去,像花朵一樣。

我們轉過東華大橋,才剛上完坡道,路面上出現了一隻「雞」。沒錯,是活生生看來非常健康的雞,石頭和郭大俠怕撞到它而減慢速度,但它一發現他們就跑,邊跑跑叫,而且跑得非常努力,像是梅爾吉伯遜所配音的那部《落跑雞》裡的雞一樣,努力地跑著。時速表上顯示著15km/hr,嘓嘓嘓,兩腳交替地往前踏,一直跑,好像不是刻意想逃開的樣子,因為牠是可以直接閃進旁邊的樹叢裡的啊,牠只是一直跑在他們前面,大約持續有半分鐘之久。

追完了那隻雞之後,他們就折返了,輕鬆地騎回學校。
這時,雨早就悄悄地停了。

2008年5月20日 星期二

跑東華游東湖

今天是陰天,卻不是那種沉悶的陰,只是少了亮黃色的陽光。藍天被一層佈滿的雲安靜地罩著,雲層很薄,但還是遮蔽了大部份的陽光,只剩下像日光燈般的亮白照籠著大地。

今天的菜單是跑一圈外環,再游東湖四趟,來來去去的游,在越來越綠的東湖裡游,是那種顯得愈發濃稠的綠。Ben沒說什麼就跳下去了,郭大俠第二個……卟通卟通,一個接著一個,來回地游著。游久了以後,那種被綠色給包圍的不舒服感就會消失,漸漸地自在起來。當然還不至於到「舒服」的地步,「在東湖裡游泳總不可能稱得上是舒服吧」。

游完後,在岸上望著湖水與後面的海岸上脈就會有一種超現實的感覺,看著豪豬先生還在裡頭游著,像是某種非現代化人類的生物般,在水面上劃過一道道波紋。天還是陰的,而校園裡的生物好像都還沒醒的樣子,所以相較之下,看著水面上那一道道被我們所盪起的波紋就更覺得這種生活的可貴,「在台灣社會所成長的一般學生是無法體會這種幸福的」,被一種濃稠綠色湖水包圍的幸福。

2008年5月17日 星期六

Kent's Back

¤天氣:五點半剛起床時,窗外已一片閃亮,好像太陽已經在那等了很久,正在對睡眼惺忪的我發出訊息說:「喂……你起得也太晚了吧」,就是那樣明亮的天氣。

¤訓練量:騎車,193公路,一小時去,一小時回,共三十多公里,加上游東湖一千五到兩千公尺

¤前言:「訓練日誌」,失蹤了好久。訓練一直持續著,只不過從這學期開始,大家準備墾丁113,接著東華盃,又是系所評鑑……等等等。身體和精神被這些東西給磨地空空的,空到失去了原來細細品味練習的閑情,一切變成乏味的例行公事……這麼一來就失去最真實的東西了。為了找回最真實的東西,再次書寫是必要的。記下大家練習的每一天……

 

今天,六點的大門,豪豬先生一個人站在那。早晨的陽光使眼前的景物都附上一道斜斜的剪影,不久後阿綱先生和郭大俠也來了。這就是目前鐵人隊的成員,量少質精的鐵人隊。

 

「期待他()人的加入啊!」

 

從太陽升起的那方,出現一位鮮紅的快速移動物體,是Ben的紅色鐵人褲。還有,後面跟著的是好久不見的Kent。他今天也來跟大家一起練習了。大夥都到了就準備出發,Ben讓我們先去吃早餐,目的地是快樂屋。Dana小姐已經在裡頭了。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這樣聚在一起吃早餐了,吃完後還幫石頭慶生,不習慣過生日的他一直有些彆扭,總覺得有那裡卡住了。他覺得好像夾在兩個牆壁間出不來似的,兩手再怎麼用力撐都出不來,雖然是無可奈何地被卡住了,但他在心裡對大家生起了衷心的感謝,Ben送給他一頂帽子,還有郭大俠送他一本書,都是他喜愛的東西,「真好」,他想。

 

美好的太陽和涼涼的風依然在外面等著,他們跨上腳踏車,輕鬆地往前,是一個easy biking day,風柔和地撫過臉龐,兩輪輕柔地滑過路面,然後大家交替閒聊著。肯特先生說者他在交大的一些事,像練車的不方便、跑步的事,還有泳池很熱的事。他們慢慢騎往193公路,順著坡道上上下下,Kent先生放開雙手享受那種騎乘的自由感,沒有人、沒有車、沒有紅綠燈,只有風和兩三位友朋伴著,一路咻咻咻地前進。半路上停下來小便時,可以看到遠方河床上的水牛在安靜地吃草,「好像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事了」,這樣一邊小便一邊看牛吃草時會這樣想著。

 

轉回台11丙線,回到東華大學,來到東湖,Kent卟通一聲跳進去,高興地在裡頭游來游去。剛騎完車還熱熱的身體,泡在裡頭感覺特別冰涼,是那種不會不舒服的冷,而是涼爽。他們游個三到五圈,旁邊有獨木舟來來去去地,是再立老師在花師的學生。有好多的人,整個東湖像是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水上party,有大家興奮的呼聲、笑聲,整個畫面「不像在臺灣」,像是在臺灣以外的地方。

 

石頭和豪豬先生游完泳後,校警伯伯過來跟他們說:「我好想看那個長頭髮的女孩翻船……她怎麼還不翻船呢?」石頭說,「伯伯你不用等了,我去把它翻過來讓你看好了。」(當然他是開玩笑的),但伯伯接著說:「好啊,你快去,把她翻過來,再抱她起來,然後請她吃飯……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囉。」

 

「真是太酷了,伯伯。」